卷三 赵二·张仪为秦连横说赵王

张仪为秦连横,说赵王曰:“弊邑秦王使臣敢献书于大王御史。大王收率天下以摈秦,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矣。大王之威,行于天下山东。弊邑恐惧慑伏,缮甲厉兵,饰车骑,习驰射,力田积粟,守四封之内,愁居慑处,不敢动摇,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。今秦以大王之力,西举巴蜀,并汉中,东收两周而西迁九鼎,守白马之津。秦虽辟远,然而心忿悁含怒之日久矣。今宣君有微甲钝兵,军于渑池,愿渡河逾漳,据番吾,迎战邯郸之下。愿以甲子之日合战,以正殷纣之事。敬使臣先以闻于左右。
张仪为秦国推行连横主张,游说赵武王道:“敝国国君派我通过御史给大王献上国书。大王率领天下诸侯对抗秦国,导致秦国不敢出函谷关已经有十五年了。大王的威信通行于天下和崤山以东的六个国家,我秦国对此非常恐惧,于是便修缮铠甲磨励兵器,整顿战车,苦练骑射,勤于耕作,聚积粮食,严守四面边疆,过着忧愁恐惧的日子,不敢轻举妄动,惟恐大王有意责备我们的过错。现在秦国仰仗大王的力量,西面收复巴、蜀,兼并汉中,东面征服东、西两周,把象征天子的九鼎运移到西方,镇守白马渡口。秦国虽然地处偏远,但是心怀愤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。如今敝国秦王只有敝甲钝兵,驻扎在渑池,希望渡过黄河,越过漳水占领番吾,与赵军会战于邯郸城下。希望在甲子之日和赵军会战,以仿效武王伐纣的故事。秦王特派我将此事事先敬告大王陛下。

“凡大王之所信以为从者,恃苏秦之计。荧惑诸侯,以是为非,以非为是。欲反复齐国而不能,自令车裂于齐之市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。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,而韩、魏称为东蕃之臣,齐献鱼盐之地,此断赵之右臂也。夫断右臂而求与人斗,失其党而孤居,求欲无危,岂可得哉?今秦发三将军,一军塞午道,告齐使兴师渡清河,军于邯郸之东;一军军于成皋,敺韩、魏而军于河外严一军军于渑池。约曰,四国为一以攻赵,破赵而四分其地。是故不敢匿意隐情,先以闻于左右。臣切为大王计,莫如与秦遇于渑池,面相见而身相结也。臣请案兵无攻,愿大王之定计。”
大王之所以听信合纵政策,原因就在于依靠的是苏秦的计谋。苏秦惑乱诸侯,颠倒是非。他想要覆灭齐国却没有做到,反而使自己被车裂在齐国的集市上。天下各国的诸侯是无法联合在一起的。如今楚国和秦国结为兄弟国家,韩、魏两国也自称是秦国的东方附属,齐国献出了出产鱼盐的土地,这就相当于切断了赵国的右臂。一个被割断了右臂的人去和人进行打斗,就失去了同盟而孤立无援,所以想要不发生危险,怎么可能呢?现在秦国已经派出了三路大军:一路堵塞午道,通知齐国让它发动军队渡过清河,驻扎在邯郸以东;一路驻扎在成皋,韩、魏两国联军,驻扎在河外;一路军队驻扎在渑池。几路大军盟誓说:‘四国团结一致攻打赵国,灭掉赵后由四个国家瓜分赵国的土地。’因此我不敢隐瞒真相,预先通知大王和左右的人。我私下里为大王考虑,大王不如和秦王在渑池相会,相见之后商议两国联合起来。我请求秦王不去进攻赵国,希望大王尽快决定计划。”

赵王曰:“先王之时,奉阳君相,专权擅势,蔽晦先王,独断官事。寡人宫居,属于师傅,不能与国谋。先王弃群臣,寡人年少,奉祠祭之日浅,私心固窃疑焉。以为一从不事秦,非国之长利也。乃且愿变心易虑,剖地谢前过以事秦。方将约车趋行,而适闻使者之明诏。”于是乃以车三百乘入朝渑池,割河间以事秦。
赵武王说:“先王在位的时候,奉阳君做相国,他为人专权跋扈,蒙蔽先王,独断朝政。而我深居宫中,不能参与国家大事的谋划。当先王丢下群臣离开人间的时候,寡人年纪还小,在位的时间不长,但内心却非常疑惑。与各诸侯订立合纵之盟抗拒秦国,根本不是治国安邦的长久之计。因此正想重新考虑,改变战略国策,向秦割地,对以前参加合纵的错误表示谢罪,希望与秦国友好。我正准备车马要到秦国去时,适逢您到来,使我能够领受教诲。”于是赵武王率领三百领战车到渑池去朝见秦惠王,并把河间之地献给秦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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