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四十五

鲁宗道 薛奎 王曙(子益柔) 蔡齐(从子延庆)
王益柔,字胜之。为人刚直尚气节,喜谈论天下大事。因荫庇入仕,官至殿中丞。西夏赵元昊叛乱时,上奏边防选将之策。杜衍、丁度宣抚河东时,益柔写信给他们说:“河外兵饷无法筹措,非要换帅臣、转运使不可。”并推荐可胜任的人。杜衍、丁度完成使命回来后,以学术和政事才能推荐益柔任介丘知县。庆历时执政者换人,反对派指认他是旧派的朋党,宋仁宗因此下诏警告。益柔上书辩论,言辞仍然切直。

鲁宗道,字贯之,亳州谯人。少孤,鞠于外家。诸舅皆武人,颇易宗道,宗道益自奋厉读书。袖所著文谒戚纶,纶器重之。举进士,为濠州定远尉,再调海盐令。县东南旧有港,导海水至邑下,岁久湮塞,宗道发乡丁疏治之,人号"鲁公浦"。改歙州军事判官,再迁秘书丞。陈尧叟辟通判河阳。
尹洙刘沪在是否在水洛筑城上发生争执,被从泾原贬到庆州。王益柔为他辩护说“:水洛只不过一小屏障,不足以拒敌。刘沪只是个小裨将,而尹洙是将军,他以天子的命令呼刘沪而不来,就是杀了刘沪也不算过分;但尹洙却不敢专权而听命于朝廷,这是他不滥用将军之职而尊重朝廷,没见他有什么罪。”朝廷没有听取他的意见。

天禧元年,始诏两省置谏官六员,考所言为殿最,首擢宗道与刘烨为右正言。谏章由阁门始得进而不赐对,宗道请面论事而上奏通进司,遂为故事。尝言:"守宰去民近,而无以区别能否。今除一守令,虽资材低下,而考任应格,则左司无摈斥,故天下亲民者黩货害政,十常二三,欲裕民而美化,不可得矣。汉宣帝除刺史守相,必亲见而考察之。今守佐虽未暇亲见,宜令大臣延之中书,询考以言,察其应对,设之以事,观其施为才不肖,皆得进退之。吏部之择县令放此,庶得良守宰宣助圣化矣。"真宗纳之。宗道风闻,多所论列,帝意颇厌其数。后因对,自讼曰:"陛下用臣,岂欲徒事纳谏之虚名邪?臣窃耻尸禄,请得罢去。"帝抚谕良久,他日书殿壁曰:"鲁直",盖思念之也。寻除户部员外郎兼右谕德。逾年,迁左谕德、直龙图阁。
范仲淹没见过王益柔的面,但推荐他入馆阁,他因此任集贤院校理。参加苏舜钦在进奏院举行的宴会,醉酒后作《傲歌》。当时众人正想推翻正党,宰相章得象、晏殊对此不置可否,由参政贾昌朝暗中主谋,而张方平、宋祁、王拱辰则不遗余力地大肆抨击,甚至列举王益柔罪状,说他罪该杀头。韩琦对皇帝说:“王益柔的狂语何足深深计较。方平等人都是陛下心腹近臣,今西方边陲用兵,国家大事何等险阻,他们都不为陛下讨论,却一同来列状攻击一个王益柔,其心意如何由此可见。”皇帝觉悟,只将王益柔降黜做复州酒监。过了较长一段时间,又任开封府推官、盐铁判官。凡宫中所需却不符合法令规定,官员为迎合上方之意请求进献,他都置之不论。

仁宗即位,迁户部郎中、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、判吏部流内铨。宗道在选调久,患铨格烦密,及知吏所以为奸状,多厘正之,悉揭科条庑下,人便之。雷允恭擅易山陵,诏与吕夷简等按视。还,拜右谏议大夫、参知政事。
由京官出任两浙、京东西转运使。上书说:“今国家考察区别官吏能干与否,都必定要看他是否有明显的功绩政状,而看政状是否显著又势必依据他革旧更新和兴起的有大效益的措施。其实小政小善,积累不停,然后才能成其为大善。如果只取其大政而忽略小政,将导致竞利贪功,恐怕不做实事者日多,而虚名无实的风气日起。希望参照唐时的四善制,并依据官吏的实际事迹,列为三个等级。”此建议没有实行。

章献太后临朝,问宗道曰:"唐武后何如主?"对曰:"唐之罪人也,几危社稷。"后默然。时有请立刘氏七庙者,太后问辅臣,众不敢对。宗道不可,曰:"若立刘氏七庙,如嗣君何?"帝、太后将同幸慈孝寺,欲以大安辇先帝行,宗道曰:"夫死从子,妇人之道也。"太后遽命辇后乘舆。时执政多任子于馆阁读书,宗道曰:"馆阁育天下英才,岂纨袴子弟得以恩泽处邪?"枢密使曹利用恃权骄横,宗道屡于帝前折之。自贵戚用事者皆惮之,目为"鱼头参政",因其姓,且言骨鲠如鱼头也。再迁尚书礼部侍郎、祥源观使。在政府七年,务抑侥幸,不以名器私人。疾剧,帝临问,赐白金三千两。既卒,皇太后临奠之,赠兵部尚书。
熙宁元年(1068),任判度支审院。皇上下诏百官上书言事。益柔说“:人君的困难,莫大于分辨正邪;分辨正邪,最重要的莫过于选择宰相。宰相的忠与邪,也就是百官的贤与不贤。如唐高宗的宰相李义甫、唐明皇的李林甫、唐德宗的卢杞、唐宪宗的皇甫..,便是帝王的明鉴。唐高宗、德宗昏庸蒙昧,固然不足谈论;唐明皇、宪宗聪明睿智,却仍受二人蒙蔽如此。以李林甫、皇甫..二人的庸才,也足以带来祸患,更何况是那些诵六艺、挟才智而能用文章宣扬其奸恶学说的人呢!”此意大概是指王安石。

宗道为人刚正,疾恶少容,遇事敢言,不为小谨。为谕德时,居近酒肆,尝微行就饮肆中,偶真宗亟召,使者及门久之,宗道方自酒肆来。使者先入,约曰:"即上怪公来迟,何以为对?"宗道曰:"第以实言之。"使者曰:"然则公当得罪。"曰:"饮酒,人之常情;欺君,臣子之大罪也。"真宗果问,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对。帝诘之,宗道谢曰:"有故人自乡里来,臣家贫无杯盘,故就酒家饮。"帝以为忠实可大用,尝以语太后,太后临朝,遂大用之。初,太常议谥曰刚简,复改为肃简。议者以为"肃"不若"刚"为得其实云。
判吏部流内铨。旧制规定,选人应是改任京官,且满十个人才向皇上引见。因此士子多困滞不能晋升,且遇到推举官出了事,便一概不重用。王益柔请求,有二人以上便向上引见,舆论一致称赞此举。置舍人院、知制诰兼直学士院。董毡遇明堂恩典,中书省拟状准备给他加封光禄大夫,而董的旧阶已是特进,王益柔将此告诉皇帝。皇帝对中书省说:“不是翰林提醒,怎么不会被羌夷讥笑呢?”宰相恨王益柔没事先向他申明,便以其他事将他兼直的职位罢免。升龙图阁直学士、秘书监,出知蔡州、扬州、亳州及江宁应天府。去世时,年七十二岁。

薛奎,字宿艺,绛州正平人。父化光,善数术,尝以平晋策干太宗行在,召见不用,罢归。适奎始生,抚其首曰:"是子必至公辅。"奎举进士,为州第一,乃推与里人王严,而处严下。进士及第,为隰州军事推官。州民常聚博僧舍,一日,盗杀寺奴取财去,博者适至,血偶涴衣,逻卒捕送州,考讯诬伏。奎独疑之,白州缓其狱,后果得杀人者。徙仪州推官,尝部丁夫运粮至盐州,会久雨,粟麦渍腐,奎白转运卢之翰,请纵民还州而偿所失。之翰怒,欲劾奏之。奎徐曰:"用兵久,人疲转饷,今幸兵食有余,安用此陈腐以困民哉!"之翰意解,凡民所失,悉奏除之。改大理寺丞、知莆田县。请蠲南闽时税咸鱼、蒲草钱。
王益柔少时努力好学,博通群书,一日能写数千言的文章。尹洙见到他后说“:充足而不外流,受制而不窘迫,语言淳厚而又严厉,气质威壮而又长厚,不可估量呀。”当时正实行以考试诗赋择取士子。王益柔却不为此事。范仲淹推荐他考试馆职,因他不善于词赋,乞请改以策论来考试,朝廷特别允许。司马光曾对人说“:自我著《资治通鉴》,人们多请求读看,但未看完一张纸,便已打呵欠想瞌睡。能够把它全部读完的人,只有一个王胜之。”他的勤奋好学到如此地步。

迁殿中丞、知长水县,徙知永州。州有钱监,岁调兵三百人采铁,而岁入不偿费。奎奏听民自采,而所输辄倍之。迁太常博士。向敏中荐为殿中侍御史,出为陕西转运使。赵德明言延州蕃落侵其地黑林平,下诏按验。奎阅郡籍,德明尝假道黑林平,移文录示之,德明遂伏。未几,坐失举免。数月,起通判陕州,改尚书户部员外郎、淮南转运副使,迁江、淮制置发运使。疏漕河、废三堰以便饷运,进吏部员外郎。父丧,夺哀,擢三司户部副使。与使李士衡争论事,改户部郎中、直昭文馆、知延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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