桓荣 子郁 郁子焉 焉孙典 郁孙鸾 鸾子晔 郁曾孙彬 丁鸿
(桓荣、丁鸿)
桓荣字春卿,沛郡龙亢人也。少学长安,习《欧阳尚书》,事博士九江朱普。贫窭无资,常客佣以自给,精力不倦,十五年不窥家园。至王莽篡位乃归。会朱普卒,荣奔丧九江,负土成坟,因留教授,徒众数百人。莽败,天下乱。荣抱其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,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,后复客授江淮间。
◆桓荣传,桓荣字春卿,沛郡龙亢人。少年时在长安,学习《欧阳尚书》,以九江朱普为师,家中贫困,常靠佣工养活自己,精力不倦,十五年没有回家探视,到王莽篡位时才回去。恰逢老师朱普去世,桓荣到九江奔丧,自己负土替老师筑坟,于是留下来教学,徒众达几百人。
建武十九年,年六十余,始辟大司徒府。时,显宗始立为皇太子,选求明经,乃擢荣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,以《尚书》授太子。世祖从容问汤本师为谁,汤对曰:“事沛国桓荣。”帝即召荣,令说《尚书》,甚善之。拜为议郎,赐钱十万,入使授太子。每朝会,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。帝称善。曰:“得生几晚!”会欧阳博士缺,帝欲用荣。荣叩头让曰:“臣经术浅薄,不如同门生郎中彭闳,扬州从事皋弘。”帝曰:“俞,往,女谐。”因拜荣为博士,引闳、弘为议郎。
王莽失败,天下大乱,桓荣抱着经书与学生一道逃入山谷之中,虽常饥饿但讲经论卷不止,后来又在江淮一带教学。
车驾幸大学,会诸博士论难于前,荣被服儒衣,温恭有蕴藉,辩明经义,每以礼让相厌,不以辞长胜人,儒者莫之及,特加赏赐。又诏诸生雅吹击磬,尽日乃罢。后荣入会庭中,诏赐奇果,受者皆怀之,荣独举手捧之以拜。帝笑指之曰:“此真儒生也。”以是愈见敬厚,常令止宿太子宫。积五年,荣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讲,乃听得出,旦一入而已。荣尝寝病,太子朝夕遣中傅问病,赐以珍羞、帷、帐、奴婢,谓曰:“如有不讳,无忧家室也。”后病愈,复入侍进。
建武十九年(44),桓荣六十多岁了,才被授职大司徒府。当时显宗刚立为太子,选求明经,于是提升桓荣的学生豫章何汤做虎贲中郎将,用《尚书》教太子。世祖从容问何汤的本师是谁,何汤答道:“沛国桓荣。”皇帝即召桓荣,命令他讲解《尚书》,觉得很好。便拜桓荣为议郎,赐钱十万,让他入宫教太子。每朝会,常叫桓荣在公卿面前讲解经书。皇帝称赞道“:得到先生太晚了!”恰逢欧阳博士出缺,帝想用荣。荣叩头辞让道:“臣经术浅薄,不及同门生郎中彭闳、扬州从事皋弘。”帝说“:好,去吧,你能胜任。”于是拜桓荣为博士,引荐彭闳、皋弘做议郎。皇上车驾到了大学,正逢诸博士讨论问题,桓荣穿着儒生衣服,温良恭敬,宽博有余,辩明经义,每以礼让相服,不用言词胜人,众儒生谁也不及他,皇上特加赏赐。皇上又诏诸生雅吹击磬,整天才完。后来桓荣入会庭中,皇上诏赐奇果,受果者都纳入怀中,桓荣举手捧着果物拜谢。帝笑着指他说“:这人真正是儒生呀!”从此更受敬重,常叫他住宿在太子宫中。过了五年,桓荣推荐门生九江人胡宪作侍讲,自己只是听听,每天早晨进一次宫罢了。桓荣曾经生病,太子早晚派中傅问病,赐以珍馐、帷帐、奴婢等,并且说“: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,不必为家室担忧。”后来病愈了,又进宫侍讲。
二十八年,大会百官,诏问谁可傅太子者,群臣承望上意,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。博士张佚正色曰:“今陛下立太子,为阴氏乎?为天下乎?即为阴氏,则阴侯可;为天下,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。”帝称善,曰:“欲置傅者,以辅太子也。今博士不难正朕,况太子乎?”即拜佚为太子太傅,而以荣为少傅,赐以辎车、乘马。荣大会诸生,陈其车马、印绶,曰:“今日所蒙,稽古之力也,可不勉哉!”荣以太子经学成毕,上疏谢曰:“臣幸得侍帷幄,执经连年,而智学浅短,无以补益万分。今皇太子以聪睿之姿,通明经义,观览古今,储君副主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。斯诚国家福祐,天下幸甚。臣师道已尽,皆在太子,谨使掾臣汜再拜归道。”太子报书曰:“庄以童蒙,学道九载,而典训不明,无所晓识。夫《五经》广大,圣言幽远,非天下之至精,岂能与于此!况以不才,敢承诲命。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,上则通达经旨,分明章句,下则去家慕乡,求谢师门。今蒙下列,不敢有辞,愿君慎疾加餐,重爱玉体。”
二十八年(53),朝中大会百官,皇上诏问谁可做太子的师傅?群臣体察上意,都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。博士张佚正色道:“今陛下立太子,是为阴氏呢,还是为天下?如果为阴氏,那么阴侯可以;如为天下,就应用天下之贤才。”帝认为讲得好,说道:“想设太傅,是为了辅佐太子。现在博士不能帮助我,何况太子呢?”于是拜张佚为太子太傅,而以桓荣为少傅,赐以辎车、乘马。桓荣大会诸生,陈列出车马、印绶道“:今日蒙皇上所赐,这是稽考古书的力量,可不勉励吗?”桓荣认为太子经学已经完成,上疏谢道:“臣下有幸得在帷幄,讲经几年,可智学浅短,无以补益万分。现在皇太子凭着聪明的资质,通明经义,观览古今,没有哪位太子能专精博学像这样的。这真是国家的福..,天下的幸运。臣师道已尽,其他皆在太子。谨使掾臣汜再拜回家。”太子复信道“:庄以童蒙,学道九年,无所晓识。《五经》这么广大,圣言幽道,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,岂能精通得了!何况不才如我,敢承教诲面命。从前的先师感谢弟子的有人了,上则通达经旨,弄明章句,下则去家慕乡,求谢师门。现在蒙受下列,不敢有辞,愿您养病加餐,重爱玉体。”
三十年,拜为太常。荣初遭仓卒,与族人桓元卿同饥厄,而荣讲诵不息。元卿嗤荣曰:“但自苦气力,何时复施用乎?”荣笑不应。及为太常,元卿叹曰:“我农家子,岂意学之为利乃若是哉!”
三十年(55)桓荣拜为太常。桓荣开始遭难,与族人桓元卿同挨饿,可桓荣仍讲诵经书不止。元卿嗤笑道“:只是自苦气力,什么时候又会施用呢?”桓荣笑而不应。等到做了太常,元卿叹道:“我是农家出身的人,没想到学问之有用竟这样哩。”显宗即位,尊桓荣以师礼,很受亲近和尊重,拜桓荣二子为郎。桓荣年过八十,自以衰老,几次上书请求退休,每加赏赐。皇上曾经坐车到太常府,叫桓荣坐东面,设几杖,集合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和桓荣的学生数百人,天子亲自执业,每开口就说:“大师在这里。”礼毕,把太官供具全部赐给太常家。其恩礼就是这样。
显宗即位,尊以师礼,甚见亲重,拜二子为郎。荣年逾八十,自以衰老,数上书乞身,辄加赏赐。乘与尝幸太常府,令荣坐东面,设几仗,会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及荣门生数百人,天子亲自执业,每言辄曰“大师在是”。既罢,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。其恩礼若此。
永平二年(60),三雍(明堂、灵台、辟雍三宫)初建成,拜桓荣为五更养老。每次举行大射养老礼毕,帝就引桓荣和弟子升堂,执经书自己下语讲说。于是封桓荣为关内侯,食邑五千户。桓荣每次生病,皇上就派使者慰问,太官、太医络绎不绝。后来病重,桓荣上疏谢恩,让还爵土。皇上亲自到他家问安,入街下车,捧着经书上前,抚摸着桓荣,流着眼泪,赐以订床茵、帷帐、刀剑、衣被,好久才走开。从此诸侯将军大夫问疾的,不敢再乘车到门口,都拜倒在床下。桓荣死后,帝亲自变服,临丧送葬,赐冢茔在首阳山之南。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,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,其余门徒多数做到公卿。
永平二年,三雍初成,拜荣为五更。每大射养老礼毕,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,执经自为下说。乃封荣为关内侯,食邑五千户。
◆丁鸿传,丁鸿字孝公,颍川定陵人。父丁纟林,字幼春,王莽末年守颍阳尉。世祖略地颍阳,颍阳城守不下,丁纟林说服其县令,便与他一起投降。世祖大喜,大加赏赐,用丁纟林带领兵士先渡河,发檄文给郡国,攻营略地,攻下河南、陈留、川二十一县。
荣每疾病,帝辄遣使者存问,太官、太医相望于道。及笃,上疏谢恩,让还爵士。帝幸其家问起居,入街下车,拥经而前,抚荣垂涕,赐以床茵、帷帐、刀剑、衣被,良久乃去。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,不敢复乘车到门,皆拜床下。荣卒,帝亲自变服,临丧送葬,赐冢茔于首山之阳。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,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,其余门徒多至公卿。子郁嗣。
建武元年(25),丁纟林被拜为河南太守。等到封功臣时,皇帝叫大家各言所乐,诸将都占丰邑美县,只有丁纟林愿封本乡。有人对丁纟林说:“人家都想占县,你却只求乡,这是为什么?”丁纟林说:“从前孙叔敖嘱咐儿子,受封时一定求瘠薄之地,今我能薄功小,得到乡亭就很不错了。”皇上听从之,封他为定陵新安乡侯,食邑五千户,后来改封为陵阳侯。丁鸿年十三时,从桓荣学习《欧阳尚书》,三年明白了章句,会论辩,为都讲,于是立志深造,穿上布衣,挑着行李,不远千里求学。起初,丁纟林跟随世祖征伐,丁鸿与弟弟丁盛居在一起,怜爱丁盛幼小而一起过着寒苦生活。等到丁纟林死后,丁鸿应世袭受封,上书让国给丁盛,没有得到回批。已葬父亲,于是挂孝服于庐墓而溜走了,留信给丁盛道:“鸿贪经书,不顾恩义,少而随师学习,生不供养父母,死不能尽孝道,皇天先祖,并不保佑帮助,身受大病,不堪茅土。前次上书言明病情,愿辞爵给弟弟,奏章搁置没有回批,时间迫近当袭封爵土。谨自放弃袭爵,到外寻求良医。如果病治不好,死在沟壑算了。”丁鸿起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为师,两人友情很厚,后来丁鸿逃封,与鲍骏在东海相遇,丁鸿装作不认识鲍骏。鲍骏就挽住丁鸿并且责备道:“从前伯夷、吴季札处在乱世,所以得申其让国之志。《春秋》之大义,不因家事废王事,现在你以兄弟的私情而断绝父亲不灭的基业,可说是聪明吗?”丁鸿很受感动,流泪叹息,于是回去就国,开门教授学徒。鲍骏也上书称丁鸿经学至行,显宗很赏识他。
论曰:张佚讦切阴侯,以取高位,危言犯众,义动明后,知其直有余也。若夫一言纳赏,志士为之怀耻;受爵不让,风人所以兴歌。而佚廷议戚援,自居全德,意者以廉不足乎?昔乐羊食子,有功见疑;西巴放麑,以罪作傅。盖推仁审伪,本乎其情。君人者能以此察,则真邪几于辨矣。
永平十年(68)皇帝下诏征贤,丁鸿到了即被召见,讲述《文侯之命》篇,皇上赐御衣及绶带,禀食公车,与博士同等礼遇。不久,拜为侍中。
郁字仲恩,少以父任为郎。敦厚笃学,传父业,以《尚书》教授,门徒常数百人。荣卒,郁当袭爵,上书让于兄子汎,显宗不许,不得已受封,悉以租入与之。帝以郁先师子,有礼让,甚见亲厚,常居中论经书,问以政事,稍迁侍中。帝自制《五家要说章句》,令郁校定于宣明殿,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。
十三年(71),兼射声校尉。
永平十五年,入授皇太子经,迁越骑校尉,诏敕太子、诸王各奉贺致礼。郁数进忠言,多见纳录。肃宗即位,郁以母忧乞身,诏听以侍中行服。建初二年,迁屯骑校尉。
建初四年(80)徙封为鲁阳乡侯。肃宗诏丁鸿与广平王羡和诸儒楼望、成封、桓郁、贾逵等,在北宫白虎观讨论《五经》的同异,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持承制问难,侍中淳于恭奏上,皇帝亲自称制临决。丁鸿以才高,论难最明,诸儒称赞,皇上也多次赞美。当时人叹道:“殿中无双丁孝公。”丁鸿多次受赏赐,拔为校书,于是代替成封为少府。门下从此更盛,远方来的数千人。彭城刘恺、北海巴茂、九江朱伥都做到了公卿。
和帝即位,富于春秋,侍中窦宪自以外戚之重,欲令少主颇涉经学,上疏皇太后曰:
元和三年(86),改封为马亭乡侯。和帝即位,升迁为太常,永元四年(92)代袁安为司徒。这时窦太后临朝执政,兄弟窦宪各擅威权。丁鸿借日食,上封事道:“臣下听说太阳为阳精,守实不亏,君王之象征;月亮为阴精,盈虚有一定规则,臣子的表象哩。所以日食,臣在君上,阴凌于阳;月满不亏,下面骄盈的缘故。从前周室衰微,皇甫等人专权于外,党类强盛,侵压主势,所以日月薄食。《诗经》上说‘:十月之交,朔月辛卯,日有食之,亦孔之酉鬼。’《春秋》记载:日食三十六次,弑君三十二人。变不空生,各以类应。凡威权不可以放下,利器不可以假人。看看往古,近看汉兴,倾危之祸,没有不由此产生。因此三桓专鲁之权,田氏擅齐之政,六卿瓜分晋室,诸吕掌握汉室,统嗣几次变更;哀帝、平帝的末年,宗庙不能祭祀。所以虽有周公之亲,而无周公之德,不得行其权势。“现在大将军窦宪,虽想束力身自约,不敢僭越权势,然而天下远近的百姓都恐怖承旨,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,求通待报,虽奉符玺,受了台束力,不敢马上便去,久的拖到几十天。背着王室,走向私门,这是上威降低,下权势盛的缘故。人道悖于下面,效验现于上天,虽有隐谋,神明照察其情,垂象见戒,以警告人君。近来,月满先节,过了十五还不亏缺,这是臣下骄傲横溢,违背君王,专功独行的缘故。陛下没有察觉,所以上天再次见戒,应该畏惧,以防大祸临头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敬天之怒,不敢戏豫。’如果束力政自责,杜渐防微,那么凶妖就会消灭,害除而福降了。“坏崖破岩之水,来源于涓涓的小泉;干云蔽日的大树,起于葱青的小苗。禁微就容易,救末就难,人们没有不忽略于微细,以致成为大祸。恩不忍诲,又不忍割,事情过去之后,没有发生的明镜。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,依托权门,倾覆谄谀,以求容媚的人,应该一切杀光。近来大将军再出,威震州郡,没有不向吏人征赋税,派使者贡献物资。大将军虽说不受,可是物不还主,部署之吏无所畏惧,纵行非法,不伏罪辜,所以海内贪猾成风,竞为奸吏,小民叹息,怨气满腹。臣听说天不可以不刚,不刚则三光不明;王不可以不强,不强则宰牧纵横。应该趁大变之际,改政匡失,来补充天意。”书奏上十多天,皇帝派丁鸿行太尉兼卫尉,屯于南、北宫。于是收缴窦宪大将军的印绶,窦宪和诸弟们都自杀。当时大郡按人口每五六十万举孝廉二人,小郡每二十万并有蛮夷的也举二人,帝认为不均,下交公卿会议。丁鸿与司空刘方上言:“凡按人口作标准的,应有阶品,蛮夷错杂,不得列入数内。自今郡国一律每二十万人每年举孝廉一人,四十万举二人,六十万举三人,八十万举四人,百万举五人,百二十万举六人。不满二十万的二年举一人,不满十万的三年举一人。”帝听从了。六年(94)丁鸿死了,赐赠比常礼有增加。
《礼记》云:“天下之命,悬于天子;天子之善,成乎所习。习与智长,则切而不勤;化与心成,则中道若性。昔成王幼小,越在襁褓,周公在前,史佚在后,太公在左,召公在右。中立听朝,四圣维之。是以虑无遗计,举无过事。”孝昭皇帝八岁即位,大臣辅政,亦选名儒韦贤、蔡义、夏侯胜等入授于前,平成圣德。近建初元年,张D825、魏应、召训亦讲禁中。臣伏惟皇帝陛下,躬天然之姿,宜渐教学,而独对左右小臣,未闻典义。昔五更桓荣,亲为帝师,子郁,结发敦尚,继传父业,故再以校尉入授先帝,父子给事禁省,更历四世,今白首好礼,经行笃备。又宗正刘方,宗室之表,善为《诗经》,先帝所褒。宜令郁、方并入教授,以崇本朝,光示大化。